星川

存檔。
假傻大個X真不高興/犬貓派/冤家/互補

 

[BL/BE]4月4日夢魘

.因為早幾天一個夢魘而生成的鬼話連篇
.老實說自己也沒想到打這種題材,還每次都在大晚上才有時間打,有時心裡也毛毛的(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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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少年A和少年B一起長大的少年C因意外身故了。

縱使知道少年A心靈比較纖細,忙碌的雙親依然分不了神照顧兒子。事故後,少年A被送到鄕間由爺爺照顧,期望大自然的環境能平伏他的心情。

少年A終日把自己關在房間內,老人曾擔心他會否做傻事,然而整個月下來,每天端給他的菜都有吃光,老人才稍為放心。

翠綠的山頭、鳥兒的囀唱、柴火的硝煙……沒有一樣能透進少年A的房間。他的房間除了紙、畫筆、水彩,甚麼都沒有。少年A每天就在房間內畫畫、畫畫、畫畫。

他畫了很多東西:植物、動物、建築物;寫實、抽象、素描、塗鴉……他塗上很多顏色:黑、白、灰、靛、銀……他沒有點算自己到底畫了甚麼,也沒有人為他整理,日積月累,他畫的東西幾乎要把他吞噬。

一天半夜,好比山泥傾瀉的聲音傳到耳弱的老人耳中,老人連忙找鄰居幫忙,三個男人合力才從紙堆之中把一個氣若浮絲的少年拯救出來。

之後,少年A再沒有畫畫了。他把這段時間裡所有的畫作統統都拿到林中一張一張地燒,花了七天七夜才燒完。

少年A身材矮小,體質也不見得好。當得知他要獨力把差點把他壓死的紙拿到山上時,老人曾嘗試幫忙,被少年A無聲的拒絕;替他整理去燒時偶遇佳作,老人曾暗地裡藏起,不知怎的全被少年A知悉。

上山、暈眩、起來、上山、睡覺、起來、暈眩、上山……經過這樣的七天七夜,連日來的目標頓失,少年A終於體力透支倒下。

於是又過了三日三夜。少年A發覺陽光還是能透進眼簾,耳朵還是能聽到老人的啜泣、鼻子還是能嗅到水彩的苦臭味,他從整齊的床鋪起來,洗臉、潄口,然後吃下已經放涼了的白粥。

 

「喂,你看誰來了?是我!終於找到你了!」

那天後不久,少年B來了。

應該留在社區的少年B來了。

「啊,你來了。」

面對少年B的熱情,少年A的感情依然沒有起伏。

少年B不以為意,老樣子坐到少年A的右邊。不論何時,總是少年A站左,少年B站右,從不變改。

學校怎麼辦?父母同意嗎?你怎麼知道我在?你要來勸我嗎?諸如此類的,少年A甚麼都沒有問。他沒興趣,自然也沒想到,於是無法組成言語。

少年B跟少年A性格恰恰相反,笑容滿面,為人成熟穩重。他比少年A年長三個月,個頭比少年A高出十公分,相當於獨生子的少年A的兄長的存在。而且,在朋友圈當中也佔據著大家的兄長的位置。

不過在眾多弟妹之中,他最關照的始終都是與他同歲的少年A,不論到哪裡都帶上他,有時甚至會罔故少年A的意願。

少年A甩不開他的手,因為他氣力比他大;少年A終於甩開他的手,卻是因為跘倒了;少年A哭著喊痛,少年B笑著把他背起來繼續前行、甚至全速奔跑;最後少年B也摔倒了,兩個人一起掉進溪水裡,少年A哭笑不得,少年B微笑著替他擦眼淚,「看,我們還不是能走過來嘛。」

 

和少年B一起的日子總是跌跌撞撞,出人意表。像現在明明少年B才第一次來村子,大家卻像早就熟悉他一樣,迎面都是親切的笑容。

「要多出來走走啊。」「今天也上山嗎?」「小心別走太裡面喔。」「替我把這些蔬菜拿給爺爺吧。」

由出生開始十五年來,少年A每年暑假都會到鄕間,村民互相都是熟悉的臉,然而少年A跟他們之間始於點頭止於「知道了」。今天有少年B在,他的話才變多了些。

村民像久旱逢甘露雀躍不已,有人不管自己剛下田,一股腦兒抱著瘦小的少年A,把他弄得滿身泥巴。

比起骯髒,少年A被汗水圍著更是不自在。少年B的笑聲把這份拘束瓦解了。少年A的嘴角隨之微微上揚,接著身體亦開始感受到周遭的溫暖。

 

日子一天一天過去,少年A時而到田裡幫忙,時而上山下水,像個尋常鄉間孩子。眼看少年A的表情日漸豐富,大夥兒才敢把昔日的擔心說出口。

「都是多虧——」

「哎呀,你又來了。都說——」

「噓!」

「啊,你也是個堅強的孩子呢。」

少年A喜歡村裡的人,唯一一點不喜歡的是每當提到少年B,村民都會變得古怪。

「要不是有你在我早已經……大家都是好人,為甚麼唯獨對我這點想法視而不見呢?依靠其他人是甚麼羞恥的事嗎?這樣對你不公平…我不喜歡……」少年A稍一激動,淚腺便守不住了。

少年A激動得哭了,反倒令少年B生氣不了,不過他本來就沒要生氣的意思是了。他坐在窗沿,背靠夕陽,笑說:「這種半吊子的功勞我才不稀罕啊。今天你能直視夕陽的話,明天村民再說這種話我就對他們動氣吧?」

少年B二話不說便從窗沿跳下來,少年A來不及從跪坐姿站起來只管死命抓住他衣擺,張開顫抖的聲音:「不要……很可怕……不要……」

少年B彎下腰抱著全身發抖的少年A,親吻他烏黑的頭頂,落下幾不可聞的嘆息。

「真是個令人無法放心的傢伙啊。」

 

少年A的畫終於重拾世界的色彩,對番茄胡蘿蔔辣椒等也從看見就發抖減退至僅僅厭惡的程度,少年B便提議一起回市區一趟。

「正好是賞櫻的季節呢。」

「正是因為這樣才……」

少年B拉起他的手,少年A心想他又來了,然而這次少年B也就只是僅僅提起少年A的手:指節因成長期變粗,指頭因田間工作長繭,手掌變得厚實,手背骨節分明,是一雙漸漸成為男人的手了。

少年B再看看少年A泛光的雙眼,帶笑在他手心飛快畫上幾筆,說是給他的力量,促他吞下去。

 

社區、舊宅、學校、秘密基地之類一概不是他們的目的地,少年A帶著疑惑的腳步跟著少年B走,不管少年A如何詢問,少年B都不肯給他答案。

少年A憋不住了,捕捉少年B的影子覗機踩上去。從前,少年B總是會在他踩中影子後裝著叫痛,少年A就不再生氣了。

可是,現在,少年A無從下手。他們走在樹影斑駁的路邊,無法分辦哪塊是誰的影子。

「不要再找我的影子了。」少年B突然停下,少年A沒來得及停步一頭栽進他的背、環抱著他。

少年B費了一點氣力才把環扣著的少年A的雙手分開,這雙手不是已經變得相當有力量嘛。少年B失笑,提起少年A的慣用手,落下輕盈的吻。少年A僵直了,少年B用舌頭在手心磨蹭,更在他的中指咬下一口。一秒、兩秒、三秒還沒停下來,痛楚神經反射讓少年A主動結束這場惡作劇。

少年A不由自主往疼痛的地方揉搓,同時又害怕造成傷口,停下來又忍不住揉一下。只要一緊張,他就會無意識地咬唇。

少年B的笑容輕觸苦惱的唇瓣,「出現在這裡的異色,我也不喜歡。」

少年A把頭垂得低低的,不知是害怕從少年B眼中反映自己臉上染上那一層討厭的色彩,還是害怕接收少年B的視線。

 

目的地是一個天台遊樂園。他們原是是要乘升降機直達頂層,碰巧頂層指令正在維修,爬過乏人打理的後樓梯才到達。

少年A覺得似曾相識卻又苦無印象。越要想起偏想不起,頭開始痛起來。

「大哥哥,你來了!」「我們等了你好久了!」

遠處有一班在玩捉鬼的孩子,負責做鬼的孩子察覺到少年們,一股腦兒捉住少年B,其他孩子也從各自匿藏之處走出來,在少年B身邊圍成一圈,少年A因而被擠出去。少年B苦笑著對他招手,因而令孩子的目光轉到他身上。

「為甚麼他也在?」有孩子指著少年A。

「我不喜歡他,他背叛了我們。」

少年A一頭霧水,少年B替他向孩子們圓說:「不許亂說話,否則我不帶你們去好玩的地方玩了。」

一聽到「不能玩」,孩子們的話更多了,少年B裝出要生氣的樣子他們才一哄而散。

看著玩鬧的孩子們,少年A欲言又止。少年B便問他有否想起甚麼。少年A納悶來到這裡後怎麼連少年B說話都變得奇怪,他的記憶哪都沒缺,但他只是輕輕搖頭。

 

少年B遂帶他到小舞台上,少年A才注意到緊閉的帷幕,而帷幕中間則堆滿了鮮花。

鮮花安祥地擺放著的姿態卻令不明所以的人躁動不安。內向如少年A也從電視新聞上得知路邊花束的含義,他很想從少年B口中確認,視線卻無法從花束上移開。

「今天剛好是事故一周年。我們的好朋友——」

啊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少年A失控地大叫起來,他忽然覺得頭痛欲裂,把耳朵掩住、把頭抱緊也於事無補,最終只能無力地蹲下,失聲痛哭。

他想起來了,他就在這裡親眼目睹他的好朋友死去。現實不像電影慢鏡頭播放,他還來不及反應事情就結束了。

事故發生的一瞬,他的身體完全無法動彈,只能用眼睛把過程記錄下來。然而這段記憶亦隨他暈倒而封閉在內心深處,非但如此,連對周遭的事物皆無反應。作為事故唯一證人,經診斷為患上心因性失憶不適宜協助完成筆錄,因而被帶到鄉間靜養,無止境的繪畫似乎是他潛意識為自己填補的缺口……

「知道你變成這樣真的很擔心啊。不過你沒有忘掉我……啊,真的太好了。」

「我怎麼可能忘記你呢!」少年A瞬間回應,好像怕遲疑一秒也會後悔似的。「說起來……你何時染髮了?淺棕色…皮膚也變白了…比我還白呢……肯定是…因為逆光吧……你說是吧……快說是啊……」

少年A的聲音和他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,不管他怎樣刷眼淚都沒有停歇的跡象,反而越發厲害。

「看來你終於把所有事情記起來了,那我的任務也……」

「你說甚麼?你為甚麼要讓我回憶起這麼殘酷的現實?」

 

「因為這樣我無法成佛啊。」

少年B彷彿在說別人的事一樣的笑道。

 

周圍的聲音消失了,孩子嬉戲的聲音消失了。

事實上,不止少年C已經不在了,圍在身邊的孩子們也早已不在了。

對,就連少年B——

「你是…為了保護我……而死的…………」

 

事故當日的場面又再重現眼前。

世事總是很吊詭,媒體就像是世界各地事情的接合點,一經廣泛報道便生出連鎖反應。例如世界每天都有人以各種方法自殺,但只要報道一宗特別轟動的新聞後,好像啟發了其他有相同想法的人爭相仿效似的。

C出身於家教極嚴的家庭,可是C升上高中後成績每況愈下,受盡不少壓力,少年A和B曾聽他開玩笑說過不想在留在「這裡」,大家曾經擔心過他,只是誰都沒想到他最後選擇找大家陪葬……

天台遊樂園只剩下灰濛濛一片,然而在少年A的眼中卻只有紅色。分不清楚哪幅牆壁沾上誰的血、分不清楚刀子捅過誰的身體濺出的聲音、分不清楚誰的呼叫……最後是一個湛藍的瞳色與他照面、一道紅色的血花噴濺、一個黑色的身影在面前倒下、一聲巨大的鳴槍,然後世界戛然而止。

 

「既然你已經記起所有事情了,我也就可以真正的安心走了。」

「我不懂!我不懂呀!為甚麼要丟下我一個人?」

「因為我不想你到這邊的世界來啊。」

少年B揉著少年A烏黑的卷髮,看起來很粗硬其實很柔軟的頭髮,多虧習慣成自然,即使觸碰不到也能靠記憶彌補。

「你要繼續向前走……連我們的份活下去……」

 

等等!別走!

「我喜歡你……我喜歡你啊……我喜歡你啊……我喜歡你啊!!!」

 

直到少年B的笑臉完全消失,直到再發不出聲音來,少年A才不得已停止嚎叫哭喊。

 

前方到底在哪裡?怎樣才算向前走?要摃幾張畫紙才算你們的份?

少年A從不擅長系統思考,不過他想,今後他可以嘗試把暖色之首添在畫紙上,一點一滴地……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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